“艾丽卡……艾丽卡……”
看着眼前的少女消失，蓝天星有种说不出莫名的悲伤和愤怒不断从内心涌出，以及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憎恨。
无论蓝天星如何在脑海中搜索名字相关的记忆，除了动漫或历史信息有重名的人物，自己根本就完全不认识一个叫艾丽卡的少女，记忆中的信息都无一例外表明——艾丽卡是陌生人。
白金发少女消失霎那，地下室的灯管闪烁几番恢复了照明，周遭除了大量碎石块，和一些废弃的货物箱，零散的小框子，没有一丝刚才白金发少女的存在气息。
莫娜见少女消散后解除了自己的异能，在少女消失的位置闭眼集中精神感受残余的异能波动，停顿数秒后蓦然睁眼，转头向跪在地面挤压脑袋拼命思索的蓝天星询问。
“你认识她吗？”
“……我不知道。”
蓝天星晃了晃空空如也的脑袋，她把自己人生过往的点点滴滴，不管是否真实存在都回忆了一遍，而遗憾的是她在蓝星从未接触过除母亲以外的女孩子。
“到底，是怎么一回事……”
蓝天星抿紧了嘴唇，她现在感觉思考很混乱，仿佛有人在脑浆不停搅拌，所有的信息变为混沌状态，无法分离读取，欲要炸裂的头脑已然无法接受更多的信息。
莫娜见状把蓝天星扶到木箱堆处，找了几个还算完好的货箱堆成一排，坐上去让蓝天星平躺在自己柔软的大腿部。
“美少女的膝枕，开心吗？”
莫娜笑嘻嘻一边戳着蓝天星富有弹性的脸颊，一边另一只手梳理蓝天星润泽的长发打发时间。
蓝天星没有理会莫娜调笑，有些麻木地侧过身子，将视线转向地下室的一片狼藉，盯了许久，缓缓垂下眼帘。
“也许，我们之间不但认识，而且还一起经历了许多，成长了许多，只是这一切我都忘记了，忘得一干二净，什么也不剩。”
“蓝天星你听说过吗？人的大脑记忆其实是不靠谱的，甚至可以说是一种错觉。”
莫娜停下抚摸蓝天星头发的手，深思了一番继续说道。
“我们所有的思想、记忆、感知和经验都是大脑的自然因果产生的必然结果，但大脑并非都能保留所有记忆，实际上我们大多数经历都被遗忘了，正因为遗忘了许多而又无法接受，我们的潜意识才会去回忆、去妄想、去构思，那些……不曾存在的记忆。”
“是么……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懂啊，即便没有记忆，我也能感受到那个孩子无助悲伤的感情，我……想要救她。”
莫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，收起嬉笑的表情进而转为严肃。
“我早就想问了，蓝天星，你不过只是初次见到那个女孩，即便她再可怜、悲惨，那也不过是她自己的事情，对于我们来说，她只是一介陌生人罢了，而你面对陌生的女孩，为什么想要救她？”
转过头，蓝天星对上莫娜倒影夕阳的瞳孔，目光认真而深邃。
是么，我想救她的理由，这不是很简单就能想到吗。
我想救她的理由仅是因为。
“——我不想后悔。”
蓝天星把压抑在肺部的浊气倾吐而出，深吸气再吐出，坚毅的眼神毫不畏惧向莫娜瞪了回去。
“我想用尽自己能力的极限拯救眼前需要帮助之人，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？”
“不，你根本就没回答，我问的是你——为什么想要救那女孩。”
“我……”
为什么，为什么想救？
只是因为她很可怜？
她说出了自己的名字，所以觉得她和自己有关系？
还是单纯的救人不需要理由？
蓝天星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。
“我不知道，但我就是想救她，想救我遇到的无助之人，想救我所珍惜的大家。”
莫娜听了蓝天星的回答，甚至觉得有些好笑，她放下蓝天星头脑起身走到不远处大个的混泥土碎块上，双手舒展背对着蓝天星说道。
“你这根本算不上回答……”
只是因为想救而去拯救他人，这种想法本身就真有够好笑的，因为逻辑上从一开始就错了。
“在我看来你不过是在扮演者某人，像舞台上的人偶做出了符合角色想要拯救他人的行为，说不定你抱着极强地拯救欲，相信自己能拯救他人并自我满足陶醉在这种感觉中，享受付出和奉献本身。”
莫娜踮起脚尖在水泥块上打转了一个圈，转身伸手指向蓝天星。
“你——毫无疑问是个可笑的笨蛋，不…是个可笑的蠢货。”
蓝天星抬起视线望着声音来源，她搞不懂，也无法明白，但内心的怒火却无法压下去。
“连自己为什么拯救他人都搞不清楚，这样无趣的你我讨厌极了，想必白穹妹妹也是你想要所谓的‘不后悔想要拯救’的那种自我陶醉的英雄使命感才被救下的吧。”
“闭嘴！”
蓝天星咆哮出来，五官扭曲变得一脸凶恶的神情，她用攥紧的拳头砸碎隔着的木箱。
“我可是要拯救他人的，如果不能拯救他人，那生命的本身就没有价值可言，小白穹被我拯救本就应该的！必定的！！注定的！！！”
蓝天星嘶吼着冲上前，双手揪住莫娜的制服衣领按倒地上，忍住摔疼的痛楚抬眼瞪着有些意外的莫娜。
莫娜转逝间恢复了往日的从容，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蓝天星露出不屑鄙夷的嗤笑。
“也许别人根本不需要你的拯救呢？是吧……”
“你放屁！”
蓝天星愤怒加大了压着莫娜的力道。
“我可是说过要给小白穹创造一个属于我们的恋爱喜剧的美好未来！我不去拯救谁会有那样的未来！！”
“那刚才的女孩呢？你也要拯救她，给她一个你所说的未来？”
莫娜维持着讥讽的笑容，紧接着说道。
“不过，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？”
莫娜的身体覆上一层赤红光，窜起的火苗散发高温，蓝天星顺着身体的反射条件跳开拉出了一个身位。
凭空出现的光之触手轻而易举地束缚住蓝天星的双手，条条缠绕将她以十字架的形式绑在石块上。
莫娜轻轻踱步走来按住蓝天星试图挣扎的双肩，贴着耳朵轻声说道。
“你的内心空空如也，空无一物。”
“闭嘴！闭嘴！！闭嘴啊啊啊！！！”
蓝天星头后脑狠狠被莫娜磕在不平的水泥面，血液顺着不规则的纹路渗出一片殷红。
莫娜松开了双手解除了异能对倒地的蓝天星一字一句顿着说道。
“你.不.明.白.何.为.拯.救.他.人。”
放任倒地的蓝天星鲜血直流，莫娜走向地下室出口，最后踏出门口的前一步，她微微撇过头，咧开嘴角笑了笑，离开了地下室。
——你明白为什么要拯救他人吗？
我想拯救他人，想要看到被拯救之人的笑颜。
你明白要怎样拯救他人吗？
我想拯救他人，想要看到被拯救之人的喜悦。
你明白……
我不明白。
我也不明白啊，小笨蛋。
◇
回过神来，我已经卡在岩缝里了。
这是个山洞，漆黑如墨，身体的右腿和岩壁紧密贴合，无论如何扭动都无法挣脱开，反而会使得自己的脚腕擦出更多伤口，关节骨的疼痛更加剧烈。
最习惯使用的右手连同整条手臂也被岩壁吞噬，除了用指关节抠挖粗糙的岩壁外，整个人可以说是动弹不得。
我在这里有多少天了？
也许1天半，也许两天。
深邃的黑暗隔绝一切光线，从跌入洞穴开始，蓝天星再也没有见过任何能刺破黑暗的光芒。
不知何处岩壁低落的液体带着奇怪的苦涩味道，一滴一滴地从上面打在蓝天星的脸上。
最初的几个小时还能忍受，但不断持续的滴水让蓝天星精神上抓狂。
每时每刻，身体愈渐冰冷，周身麻木疲惫，从头到脚都是寒冷的刺骨，一呼一吸都是空气的污浊。
也许这样，也好。
就这样死在这里，死在这个天然的坟墓上，不被人们所知，不留痕迹逝去，正如自己人生那样空空如也地离开，这么想想这里或许是不错的归宿。
蓝天星不禁想到。
他从出生开始就一无所有，父母不是父母，家人不是家人。
被称作朋友的人更是少的可怜，他是众人中异类的异类。
父母并非不爱蓝天星，每当他们愈想接近蓝天星，愈想和蓝天星成为家人，而蓝天星就仿佛和他们之间隔了一道天堑，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他的内心。
这样持续成长越来越久，空空如也出生的蓝天星如今依旧空空如也。
他的内心拒绝一切事物，幸福，美好，悲痛，不幸……他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。
没有梦想。
没有希望。
没有任何渴求之物。
毫无意义地诞生，然后毫无意义地死去，那本应是蓝天星的命运。
偶然间，绝望的空间射入第一缕白光，刺眼而又孤独。
看来孤零零的坟墓迎来了第二位寻死之人。
“——子…”
蓝天星听到的有些陌生的呼喊，他突然间有个荒谬的想法，在临死之前他想要有人陪他聊会天，这是他不曾所设想过的。
听到回应，陌生人安静了片刻，通过倾听蓝天星轻微的磕头声确认了他的位置，向他缓慢接近。
等待了感官上的10分钟左右，蓝天星看到了光源处有个生物像蛇一样蠕动爬行，最后顺着一个陡坡滑倒蓝天星面前，激起的脏水溅了两人一脸。
“找到你了孩子……”
“你是谁？”
蓝天星眯起感光刺痛的眼睛，怔怔看着身影模糊的陌生人发问道。
趴着的陌生人艰难将手触及他的脸颊，蘸着泥水的手指粗糙而温暖。
“……太好了，太好了，你没事就好…没事就好……”
“可我不认识你……”
“没关系…已经没关系了。”
面容隐在光线照不到的阴暗处，模糊不清，凭身形判断大概是个男人。
光芒不断涌现，蓝天星睁大眼睛，想要看清楚陌生人的面容，映入视野的却是地下室的白色荧光灯。
不知为什么，蓝天星笑了，癫狂而凄凉。
“最后的最后我原来谁也不认识，谁也不知道，重要的事情什么也没有，重要的人……什么也没有。”
就算是借来的也好，抢来的也罢，只求命运不要让我的内心再一次。
“空空如也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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